“卖单”者说
《王岳中书法作品集前言》
“夫草书之兴也,其于近古乎?上非天象所垂,下非河洛所吐,中圣生人所造。”尽管赵壹《非草书》传染了两千来年,但草书并未成疾,反以其“临事从宜”而日盛于当时;尽管“乡邑不以此较能,朝廷不以此科吏,博士不以此讲试,四科不以此求备,征聘不问此意,考绩不课此字”,但草书并未衰颓,反以其“兼功并用,爱日省力...观其法象,俯仰有仪,方不中规,圆不中矩...志在飞移...放逸生奇”茂盛百代;尽管赵壹想借草书说事“依正道于邪说,侪雅乐于郑声,兴至得之和睦,宏大伦之玄清...以兹命世,永鉴后生”,但草书并未象“郑卫之音”不成主流一样,反以其“去繁存微,大象未乱...骋辞放手,雨行冰散,高音翰厉,溢越流漫”而“命杜度运其指,使伯英回其腕”,与篆隶楷行一样,成为五种主流书体之一,流衍千载,风行之今。
草书所以有如此强盛的生命力,在于它本身的特质。草书点画,姿态各异,变化最为丰富;草书结字,随形诘屈,展转匪测,书写最为畅达;草书成篇,一气呵成,满纸烟云,波澜壮阔,宣泄胸臆最为痛快淋漓。还有什么样的艺术,能如此直接、如此十足的展现创作者的自我呢!
同时,草书动态感最强,书写难度最大,这对一个认真书写的人,充满了挑战和刺激。挑战和刺激,是最动人心魄的。于是,草书麾下,熙熙攘攘,而能征惯战的,却凤毛麟角。若钩陈探赜,我们知道右军,无论真假,坐圣百代;张颠,无论醒醉,风神超迈;怀素,无论释凡,阳春白雪;我们还知道黄鲁直江西别调,但不语怪、力、乱;康里儒子,惟因仍圣绪而已;徐氏青藤,疯心外泄,只宜高悬。近世还真有几位草书高手,大家皆知,此不述。
草书动份多,外向空间大。有了一定书写基础,还是应该写写。和我怀揣同样想法的人一定很多,所以目下草书可谓云蒸霞蔚,大好气象也。有位高人(且隐其名)说我不懂草书,一语中的。但是,我很喜欢草书,尤为佩服写得好的草书,还好“卖单”(土话:看热闹),也好指手画脚,此集草书就是我爱看“热闹”之一。岳中草书参加过多次国家级展览,很有名望,无需愚赘。此集中作品,各具风貌,有借些山谷笔意的,有借些寐叟笔意的,有借些溥儒笔意的,但写的都是他的“王家造”(岳中所藏砚铭语);我最喜欢那幅横卷“金刚经”:厚重,且有得意忘形之态。我以为,草书灵动,是其根本,在灵动中体现出厚重,大大不易,非好手不可。
近年来,岳中在草书神韵上下工夫。
神韵,似应为任何艺术作品之最高追求。愚将两说奉之,愿共偲偲。愚以为,神不空来、当以形托,只执形式、又落表象,而作品蕴涵丰富、乃神采飞扬之大要,此必求诸书外功,此其一;其二,是我看来的,季羡林先生引印度文艺理论批评一说,阐述神韵,即艺术作品要有三层含义:字面义、引申义和暗示义,自古以来,我国文艺理论中,神韵说虽极重要却又说解不清,所谓“诗无达诂”,也只到引申义,而其在字面义、引申义基础之上的“暗示义”,却可引起我们思考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”的神韵。
岳中眼极明亮。金银铜铁、陶木玉石等千年古器,岳中触目皆分,以其古玩知识浑厚也。与书法互鉴,自会融古贯今,游刃有余。吾以更上层楼期之,其时观其草,吾目福何如之耶。
适堂于丁亥初秋 |